提起进京告御状,大家脑补的都是古装剧里老百姓被贪官欺负,跑去跟皇帝哭诉,最后皇帝出手,贪官倒霉,老百姓开心。
但讲真,这只是电视剧套路。
真实历史里,告御状可是高风险的活儿。
就拿清朝乾隆时候的事儿说吧,有老百姓真去告了御状,乾隆也像电视剧里那样,严惩了贪官。可乾隆把告状的人也给咔嚓了。
为啥乾隆要这么做呢?
其实啊,这就是他的帝王套路。他不光对付贪官,连告状的老百姓也不放过。
一件普通的民告官纠纷,乾隆这么一搞,就变得不简单了。
川剧《巴山秀才》曾在戏剧圈里,火得一塌糊涂,就像现在的网红剧一样,讲述了一位秀才为了民众利益,挺身而出,最后壮烈牺牲的故事。
这虽然是四川的传奇,但清朝时期的井陉,也发生了一件类似的事情。
主角是井陉县金柱村的秀才梁绿野,他的事迹在朝野上下引起了轰动,让吏部、省道以及正定府县的很多官员都丢了乌纱帽,甚至丢了性命。
金柱村坐落在井陉东南部的金良川山谷里。这里土地肥沃,农耕条件一流。
梁绿野,这位字茵席的秀才,就是这片土地上的骄子。
他不仅学问做得好,还有山里人的豪爽和正义感。他在村里开了个私塾,教孩子们读书识字,不管学生家里穷,还是富,都一视同仁,因此赢得了乡亲们的广泛赞誉。
乾隆三十五年,井陉换了个新知县,叫周尚亲,是从浙江仁山来的。在任上七八年后,就开始飘了,对百姓各种盘剥。
到了乾隆四十三年八月,他更是以购粮为借口,大肆克扣农民的购粮款,每石应该给九钱三分,他只给六钱,剩下的都进了自己的腰包。
百姓们多次上门讨要公道,但每次都被衙役们粗暴的赶了出来。
这时候,无路可走的百姓想到了那位深受爱戴的秀才梁绿野。
在封建礼教的重压下,民告官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但梁绿野是个有担当的人,他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有多危险,而且周尚亲以修桥建庙为幌子,大肆搜刮民财的恶行,早就让梁绿野忍无可忍了。
因此,当乡亲们恳求他出面时,他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
他经常教导学生要“行侠仗义,明辨是非”,所以他也没有退缩。
他毫不犹豫地说:为民请命,是我辈的责任,就算死了也不后悔!
于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民告官大戏,就在这个宁静的山谷中悄然上演了。
春节的热闹刚散去,梁绿野便联手本村及邻村的几位乡绅:李望春、梁进文、李馥等带着精心准备的状纸,踏上了前往正定府的征途,誓要揭露贪官周尚亲克扣粮款的罪行。
一场井陉版的反腐大戏就此拉开序幕。
正定知府方立经接到状纸,一看竟是状告知县的,心里顿时不悦,暗自嘀咕:这帮刁民,竟敢状告你们的父母官,简直是吃饱了撑的找事。于是,他悄悄将此事透露给了井陉知县周尚亲。
周尚亲见状,立刻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给方知府送上大礼,并编造谎言:
别听那些刁民瞎说,他们其实是想从百姓手里敛钱,恶意告状。我们必须遏制这些刁民,维护大清朝的稳定。
方知府一听,觉得颇有道理,便给梁绿野等人扣上了“挟嫌肇衅,敛钱告官”的帽子,上报道台官府。
梁绿野等人见方知府如此态度,心想未找到青天大老爷,反而被诬陷为敛钱告官的刁民,心中愤懑难平。
于是,他们决定越级告状,一行人又奔赴保定,找清河道和直隶省衙门告状。
清河道台沈鸣皋,曾奉命镇压回民起义,对闹事的百姓态度一向强硬。
他收了方立经为周尚亲送上的大礼后,便到直隶按察使文禄府上拜访,建议文禄不要受理梁绿野等人的状子,并出谋划策:
咱们就按正定知府给梁绿野等人定的罪名,呈报给直隶总督周元理,先刑拘这伙刁民,予以严惩。
直隶总督周元理,这位浙江仁和的老将,年轻时为官品行尚佳,曾受到名宦方观承的赏识。
然而,当周尚亲这个浙江老乡被告时,他却选择了偏袒。他通过正定知府方立经找周尚亲谈话,结果周尚亲强词夺理,污蔑梁绿野等人造谣重伤,敛钱滋事。
周元理听后信以为真,便按照清河道台的主意,拟了一份奏章,一方面称查明该县均无不合,另一方面则诬陷梁绿野等人敛钱滋事属于刁民告状,应该打入大狱。
这份奏章送到乾隆皇帝手里,皇帝不查不问,朱笔一批:严加审讯,从重究拟。
周元理接到圣旨后,立刻通知正定知府、清河道台和直隶按察使文禄,派差役到井陉抓捕梁绿野等人。然而,官兵的到来却激起了民愤,差役们遭到乡民们的围攻,被赶出村,发生了村民暴力抗法的情况。
梁绿野等人和金良川的百姓对官官相护的行径气愤难平,他们打听到正定驻有钦差大臣,便一下子会集了百余人,组织了一场群体告状。
他们怀着满腔激情找到正定隆兴寺,盼着钦差大臣能给他们一个公道。然而,钦差大臣刘浩却是个管理工程的官员,他主持修建清西陵等重大工程,对于告状之事并不愿多管。
他私下找来正定知府方立经询问情况后,便决定按他们的意见办,对梁绿野等人的诉求置若罔闻。
梁绿野等人见刘浩如此态度,心灰意冷。他们该走的衙门都走了,却落了这么个结果。在无奈之中,他们又怀有一线希望:进京城,告御状。
于是,梁绿野接受了众乡亲的委托,带着乡亲们凑起来的几个盘缠钱,只身入京。而其余人则返回井陉,却先后被官府抓捕,打入监牢,罪名就是“敛钱告官,挟财滋事”。
梁绿野进京之后,就像个迷失方向的菜鸟,四处碰壁。
幸好,他遇到了个老司机——同乡老太监单公公。单公公给他指了条明路:你想告御状?那得去皇宫里‘叩阙见帝’,才有一线生机!
梁绿野一听,二话不说,头顶御状,冒着生命危险,就去了皇宫喊冤。
提督衙门一看,这秀才挺有胆色啊,居然敢到皇宫来喊冤!二话不说,就把他抓了起来,扔进了大牢。
审讯的时候,梁绿野面无惧色,慷慨陈词,把周尚亲的罪行一一列举出来。
乾隆皇帝接到提督衙门的奏报,这次倒是认真看了看梁绿野的诉状。不过,皇帝还是留了个心眼,觉得梁绿野可能是畏罪反咬,但也不能不查清楚。
于是,他派了刑部侍郎喀宁阿和钱汝诚去正定查案,还提前放了个狠话:如果梁绿野是诬告,那就把他和其他犯人一起就地正法!
这一下,梁绿野他们的命就悬在了一线。
就在这时,从井陉县逃出来的乡民梁二观也进京告状,结果也被提督衙门抓获。
一审讯,他的供词和梁绿野的状诉完全一致。乾隆皇帝这才觉得案情不简单,可能不像直隶总督他们说的那样。他觉得周元理可能是在袒护贪官,这可是吏治大事啊!
于是,他先后八次下旨,两次派遣内阁大臣去查案,还让内阁和军机大臣一起审处。
最后,查明案情的可是个大人物——乾隆派来的刑部尚书福隆安。
这福隆安可是清朝的贵族,十四岁就娶了乾隆的四女儿和嘉公主,成了驸马爷。
他二十二岁就当上了兵部、工部尚书,三十岁又当了兵部尚书,还率领清军平定了金川叛乱,战功赫赫。
皇帝还特意把他的戎装像画在了紫光阁里,跟正定的名将郭继昌一样风光。
乾隆四十四年三月初九,福隆安接到皇帝的圣旨,到正定去审讯核实案情。他把乾隆的旨意告诉了总督周元理,但周元理还是坚持己见,想镇压梁绿野这些告状的刁民。
福隆安为了弄清真相,亲自提审了所有涉案人员和证人。
审讯结果一出来,所有供词都跟梁绿野的状词内容完全相符。而周尚亲的供词闪烁其词,疑点多多。
最后,他的管家骆荣还如实供认了周尚亲贪污粮款的详情和行贿的事实。
至此,案情终于大白于天下!
福隆安一回京,就马不停蹄地向乾隆详细汇报了案情。
乾隆皇帝一听,那叫一个震怒啊,直接下了狠旨:
井陉知县周尚亲,克扣粮款、激起民变,处以绞刑,当众绞死,以平民愤!
直隶总督周元理,不认真理案,避重就轻,巧为文饰,还袒护劣员,直接革职!
不过念他年迈,而且一直政绩不错,就从宽赏了三品衔,让他到隆兴寺管理庙工,效力赎罪,也就是免职但保留工资,到正定隆兴寺去监督工程。
工部侍郎刘浩,对国事漠不关心,藉词推诿,也革职了,由一品降为三品衔。这哥们儿算是运气好的,只降了官职和工资,岗位还没变。
按察使文禄、清河道道台沈鸣皋、正定府知府方立经这些人,直接革职为民,发配新疆及军台效力赎罪。
按理说,贪官被处决,袒护的官吏也分别受到了惩处,井陉百姓应该庆祝这次集体告状的成功才对。可是井陉金良川的百姓们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为民伸张正义的反贪义士梁绿野、梁进文、李望春、李馥等人,他们的告状行为触犯了《大清律》!乾隆皇帝直接下诏,全部处斩,惨死刑场啊。
尤其是梁绿野的四叔父梁进文,被斩首时已经八十三岁了,还有一代英贤反贪义侠梁绿野,年仅四十七岁就英勇就义了。
乾隆皇帝为啥要这么对待为民请命的义士呢?
他在定案后发了个谕旨,说是因为“一月之中,聚众抗官之案,竟有三起,惊动朝野”。
他觉得是因为自己过于“爱养黎元,体恤备至”,结果导致民众渐生骄纵。
在他的眼里,大清朝对民众的惠爱,是给良善平民的,如果有强悍之徒敢于纠众抗官,那就必须执法严惩!他还说“稂莠不除,嘉禾不殖”,意思就是坏人不除,好人就没法儿活。
各督抚今后遇到此类案件,必须甄别官员有无违法贪污,区别处分。既要严惩告状的“奸徒”,又不能放纵贪官。
同时,不能因为事情的起因是官员,就对聚众肇事的刁民减罪。他还要求督抚要以井陉案而儆惧,意思就是让各级官员都以此为戒。
乾隆之所以这么干,其实也有他的一番考量,乍一听觉得他很无理取闹,但深究一下就会发现,这家伙真的是“天生帝王”,有手段,也足够狠辣。
梁绿野可不是吃瓜群众口中的寻常角色,他可是个拥有秀才功名、货真价实的高级知识分子,他在井陉县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他去正定府告状,虽然最后没能解决问题,但这一举动却像是点燃了井陉县百姓心中的小宇宙,大家纷纷站出来,跟着他的脚步,直奔县衙去打卡抗议。
如果让梁绿野告倒周尚亲后,风光回井陉,老百姓最感激的当然是他,其次才是乾隆。
梁绿野威望高涨,让乾隆不爽,因为他为民请命抢了皇帝风头,注定要被杀。
梁绿野的威望高过官府,能激起民变,就是冒犯皇权,皇帝必除之。梁绿野犯了这忌讳,也是必死无疑。
可是乾隆很狡猾,知道杀梁绿野会让百姓不满,干脆就下旨抄他家,再把他的家产分给百姓,既安抚了百姓,又立了权威。
百姓拿了梁绿野的家产,为了自身利益,要么忘恩负义,说梁绿野别有用心。要么乖乖听话闭嘴,拿了地老实回家过日子,可无论选哪条,都是说梁绿野该杀,皇上英明。
这样,乾隆就把百姓的嘴堵上了,还让他们感恩戴德,真是恩威并施的高手。
从古至今大大小小的各种农民起义来看,乾隆能有这个想法也不难理解,毕竟“谋逆”可是所有皇帝的一大心病,甭管真的假的,但凡有这么一个苗头,那就是要扼杀住的。
皇帝的御诏,是金口玉言,不能更改。
此后,直隶对各地聚众闹事的乡民,都给予了惩治。但天下百姓,也从此也明白了皇帝的残暴。
因此,老百姓私下还是把为民请命的梁绿野等人,奉为义士。
后人为了纪念梁绿野等人的义举,在1931年修《井陉县志料》时,专门设置了《人物·义侠》篇来记载他们的事迹。
虽然数百年过去了,但梁绿野冒死为民请命的侠胆义举,至今仍然受到井陉百姓的景仰和称颂。1986年版的《井陉县志》还为梁绿野立了传呢。
梁绿野遇难后,金柱村梁氏家族就留下了大年初一不吃饺子、喝稀米汤的家训,就是为了祭祀梁绿野的在天之灵。
当历史的镜头切换到古代有人告御状这一经典桥段,梁绿野,这位孤胆英雄,仿佛是从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武侠小说中走出来的主角,以一腔热血,单挑权贵,为黎民苍生挺身而出。
乾隆皇帝的抉择,或许在当时彰显了皇权的威严,但真正穿透岁月尘埃,触动现代人心灵的,是梁绿野这样,不惜以卵击石,也要为正义发声的勇士。
他们的故事,就像是互联网上的热梗,虽生于古代,却跨越时空,激励着每一个时代的键盘侠们,从线上到线下,勇敢地站出来,为不公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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