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零公里二手车",是指新车下线后即通过经销商以折扣价流转至二手车商,名义上完成销售流程的特殊现象。这种操作模式下,车企通过提前确认收入美化财报,经销商获取返点及售后业务,二手车商以折扣价收车,消费者则能以低于新车的价格购得准新车,看似形成"多赢"局面。但数据显示,2024年全国二手车市场中登记日期≤3个月、里程数≤50公里的车辆占比达12.7%,较四年前提升7.2个百分点,新能源汽车领域该比例可能更高。
这一现象本质是汽车行业的"财务魔术"。季末、年末考核节点,4S店通过向二手车商分流部分库存完成业绩指标,类似银行将风险资产出表规避监管。当个别行为演变为行业普遍现象,便形成系统性数据失真:车企营造"产销两旺"的繁荣图景,借此提振股价、获取融资;同时以低价二手车冲击市场份额,挤压竞争对手生存空间。这种数据粉饰与市场策略的结合,正在模糊新车与二手车的边界,扰乱正常市场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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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行业的"零公里二手车"现象,与房地产行业的"零年份二手房"操作存在惊人相似性。房地产企业曾通过将新房转让给关联第三方转化为二手房,规避价格管控并提前确认收入,既维护房价体系又制造销售繁荣假象。这种"会计手段"的本质,是将未实际实现的交易计入报表,通过虚假数据获取资本市场信任,进而维持高杠杆、高周转的运营模式。
当前汽车行业正沿着类似轨迹发展:一方面通过库存转移虚增销量,另一方面借鉴房地产的供应链金融模式。传统燃油车企账期从70-90天延长至半年以上,新能源车企更引入商票结算,要求供应商承担贴现成本。某车企甚至以突破4000亿元规模的商票平台为荣,却忽视企业信用支撑的金融工具背后的系统性风险——一旦某个环节资金链断裂,可能引发全产业链连锁反应。
这种"房地产化"的深层危害,在于行业生态的扭曲。日本车企如丰田,通过交叉持股、超长期合约与供应商建立利益共同体,供应商利润率维持在8%-12%;而中国车企凭借规模优势极限压价,供应商平均利润率仅3%-5%。当制造业偏离技术研发的核心,转而依赖金融手段和供应链压榨追求规模扩张,将导致产业升级目标与收入分配结构的根本性冲突——少数头部企业垄断市场份额,大量中小企业利润微薄,最终制约全民收入水平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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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汽车行业的"房地产化"趋势,折射出后发国家产业升级的深层矛盾。作为追赶者,集中资源办大事的模式曾助力我们在短时间内实现技术突破与规模扩张,但也形成"重速度轻质量、重规模轻生态"的路径依赖。土地财政时代的房地产行业如此,当下的新能源汽车行业亦然——政府主导的资源配置逻辑下,企业更关注市场份额与产业政策红利,而非产业链整体盈利能力与可持续性。
这种模式的代价是显著的:当GDP增长主要依赖产出规模扩张,而忽视收入分配的"渗透效应",就会出现"经济增长与个体获得感脱节"的怪象。正如房地产行业通过挤压建安成本维持低价幻觉,汽车行业的刻意低价本质是与民争利——消费者看似获得价格优惠,实则以整个产业链的低工资、低利润为代价。当资本过度集中于头部企业,收入分配路径趋于狭窄,最终将导致消费市场萎缩,形成"生产扩张-消费不足"的恶性循环。
对比日本车企的"协力会制度",其核心在于构建共生型产业生态:通过交叉持股、联合研发与管理层轮岗,形成车企与供应商之间的深度互信与利益共享。这种模式虽可能牺牲短期扩张速度,却能保障产业链各环节合理利润,为技术创新与产业升级奠定基础。反观中国汽车行业,一边是前十家车企净利润总和仅为丰田40%的尴尬现实,一边是对规模扩张与金融手段的盲目追逐,产业升级的目标正面临偏离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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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公里二手车现象与汽车行业的房地产化趋势,本质是发展模式选择的问题。在全球化竞争加剧、经济下行压力增大的背景下,我们既需要头部企业在国际市场上开疆拓土,也不能忽视产业链中小企业的生存状态——后者不仅是就业的"稳定器",更是消费市场的"基本盘"。当产业政策过度向规模与速度倾斜,当企业将供应链压榨视为竞争优势,最终损害的将是整个产业的可持续发展能力。
或许正如魏建军所言,汽车行业需要一场深刻的自我审视。但这种审视不应停留在对个别企业的道德批判,而应上升到产业生态重构的高度:如何在保持市场竞争力的同时,构建更加公平的利益分配机制?如何让产业升级的成果惠及产业链上下游,而非仅成就少数巨头?这些问题的答案,不仅关乎汽车行业的未来,更影响着中国经济转型的整体进程。唯有走出"规模崇拜"与"金融化陷阱",回归制造业本质,才能真正实现从"速度型增长"到"质量型发展"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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