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是元宇宙爆红的一年，也是38岁的邢海军成立VR公司的一年。专科毕业的他，在北京VR行业奋斗多年，最终回到他的四线老家——安庆，开了一家VR公司。当他准备好利用自己在一线城市积累的丰厚人脉与技术资源去开疆拓土时，元宇宙的爆红与疫情的冲击又会给他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变化呢？

走进虚拟

在安徽的西南角有一处美丽的鱼米之乡——安庆，是一座依靠农业和石油化工产业支撑经济的四线城市。在这样一个传统行业密集的地方，却潜藏着一家主打高科技的VR公司。

早上九点钟，邢海军已经坐在了公司的办公室里，他的VR公司仅成立一年，规模尚小，在安庆基本没有同行。在2020年开始创业的时候，他深知VR行业的主要市场在那些技术前沿的大城市，而他回乡创业的底气来自于他在一线城市积累的客户人脉与技术经验。通过完成这些客户的技术外包，足可以使公司存活下去。

邢海军和VR的结缘始于2014年，那时人们讲得更多的还是3D场景的概念。他原本是做flash技术出身的程序员，在一次机缘巧合下，他接了一个北京公司的外包项目，对方希望他可以通过提供的照片，用3D技术将公司内部的全景环境展现出来，让公司的宣传看起来“高大上”一些。这对于当时的邢海军来说是一个很新鲜的事，他琢磨了一下，研究了相关技术，最后制作出了一款可360°环视公司全景的产品，看起来远比许多公司罗列几张普通平面照片“酷炫”，不仅视角全面，还有现场的氛围感。正是这个作品，不仅令他得到了不菲的收入，更主要的是让他开始关注VR这个新兴行业。

2014年也是O2O商业浪潮席卷中国互联网行业的一年，各行各业的创业者都希望能抓住先机抢占市场。当时邢海军作为合肥一家软件开发公司的项目经理，每天都能从一线城市的客户那里接触到五花八门的商业想法。大量O2O案例打开了他的商业视野，也加强了他的行业观察力，同时他也深深感受到小城市对个人发展的限制与不足。当北京的这家VR公司向他投出橄榄枝后，他欣然接受了。

邢海军的工作照

进入VR行业不久，邢海军就参与了一个与政府合作的全景直播项目，这是一场在大山深处举办的大型户外活动，观看者在观看直播时可以通过左右上下的滑动，观看现场任意角落的实时动态，打破以往单一视角的局限，给人身临其境的体验。当时市面上虽然已经有了VR直播的概念，但还没有人将这一想法落地，他的团队决定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经过努力钻研，他们完成了整个直播的流程搭建，但在直播当天，他们发现了几个致命问题。一个是画面质量问题，他们运用的摄像头仅支持低码流传输，呈现的画质比较模糊。另一个是网络传输的问题，4G的网络本身无法保证画面的流畅与清晰度，再加上山中信号的微弱，更加剧了传输的卡顿。政府原本希望用更高端的技术展示这一场活动，但显然再高的技术如果不能完美展示，用户体验也会大打折扣，当时VR直播仍有许多不足之处。

但在另一个江西抚州旅游智慧体验馆的项目中，邢海军和他的团队交出了完美的答卷。他们与当地政府合作，在旅游景区的体验馆中为人们提供了一场科技文化宴。当游客们戴上VR专用的头显，就可以享受到三维的戏剧表演，在文腔武斗中直观感受到当地的文化特色。这一新奇的形式引起了人们的好奇，等待排队体验的游客络绎不绝，他们的产品成为了当地十分火爆的项目之一。这不单让他们收获了更多的客户，也为他们团队带来了丰厚的收入。

抚州旅游智慧体验馆

2016年，由于公司内部结构调整，邢海军全权负责起了公司的主要业务，他决定在公司“内部创业”，带领团队在VR领域大展拳脚。那一年正是VR元年，许多企业与工厂为了增加自己在网上的曝光率，纷纷瞄准了VR全景的这一“高科技”的展现方式，大量的订单纷至沓来，他在大量VR直播、VR全景、搭建虚拟平台等项目中打下了扎实的行业基础。

一个虚拟展示厅项目

回归现实

2020年，邢海军身在老家的父亲突患疾病。当他坐在病床前看着年迈的父亲，联想到这几年长期离家，远离孩子的生活，他决定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承担起儿子与父亲的双重角色。

2020年12月，邢海军辞别奋斗多年的公司，回到了阔别以久的老家“安庆”。根据2020年中国城市排行显示，安庆被定位为四线城市，是妥妥的老工业城市。就是这样一座缺乏互联网氛围的小城，根本无法给予大龄的邢海军合适的工作岗位，多年的管理生涯也难以令他进入当地的传统公司重头开始，貌似留给他的只有一条路：创业。

但创业从不是勇敢者的游戏，在一路奔跑时他遇到不少难题。

首先招人就令他十分头痛。在从北京回来前，他就预料到了小城市人才稀缺的问题，于是有先见之明的邢海军从北京带回来了三个同事，两个技术一个设计，但这远远不够撑起一个公司。在人才选择上，他不会去招聘刚毕业的新人，而更愿意寻找从大城市回来的技术人才，这无疑更增加了招聘的难度。即使他开出了远高于当地平均水平的工资，找到合适的技术人才依然十分困难，这或许也是所有回到家乡的创业者面临的统一问题。

公司客户正在体验虚拟产品

当时的VR行业市场小且分散，并处于混乱的拓荒期，没有明确的技术标准和更高的展现层次，令其前景难以预料。邢海军一年虽然能接下几十个项目，但这些项目有一个共性的问题：技术门槛不高且不是刚需。

作为一家小型公司，他的团队主要的精力是在应用层产品上，但在VR行业发展的初期，这些应用型产品在进入市场后会面临一个问题，许多公司或许会出于尝鲜的心态为自己增加一些虚拟元素，但当成本缩紧时，这样的投入又成了可有可无的选择。在疫情时期，邢海军感触尤深。经济的缩紧令许多企业中断了项目的合作，本想为宣传增加点科技元素的想法变成了“普通视频也行”。

疫情给邢海军的公司带来的另一个打击是无法到外地取景。在他众多业务中，VR全景是一个占比较大的业务，对于摄影有较为专业的要求。疫情的阻隔令他的摄影团队无法亲自去外地取材，当客户也无法提供合格的素材时，这些项目就无法展开。为了减少损失，他只能尝试高价聘请外地的摄影团队，才挽回了一些业务。

关于未来

如果说疫情的风险已经增加许多不确定性，那2021年元宇宙概念从迅速爆火到逐渐冷却的变化，令邢海军对行业的前景更加迷茫。元宇宙就像一个筐，什么概念都往里装，国内外的科技巨头纷纷挤进了虚拟现实的赛道，提出了自己对元宇宙的理解。在Facebook改名meta，进军社交元宇宙，字节跳动花费90亿收购VR厂商“PICO”时，邢海军关注的仅是眼前订单是否增加。巨头们下场布局与他无关，他先要保证的是公司先活下去，能在大佬身后喝口汤。

30年前，美国小说雪崩第一次提出了元宇宙的概念，大胆想象人类在平行于现实世界的虚拟三维空间中生活的设想，但在天马行空的愿景和核心技术的缺失、硬件的限制、优质内容匮乏的现实之间，虚拟现实显然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VR行业仿佛置身于迷雾之中，令人无法看清未来会何去何从。邢海军只能走好当下的路，让自己公司的业务更专业一些、科技含量更高一些。

经过深入思考后，他决定改变自己公司杂而不精的现状，选定一个领域深挖下去，做好垂直应用。VR直播带货和VR实训或会成为了他的未来方向之一。比如在直播卖货火热的今天，如用VR直播去卖酒，不仅可以身临其境地感受销售团队售卖产品的现场氛围，还能考察原产地的生产制造环境。而在高校的汽车教学中，如能利用VR去体验如何组装汽车，进行汽车修理的练习，将会保证教学成本的同时大大增强教学效果。

外国嘉宾体验邢海军公司的VR产品

邢海军曾经还尝试过VR智慧教学的产品，当他让自己的孩子体验了一个关于地震安全主题的科普VR产品时，孩子被真实的地震体验震撼。这启发了他关注科普馆，渴望用大城市的高科技去改变小城教育资源有限的问题。但这一想法的落地目前仍存在着许多资金与资源上的困难。

一个VR智慧教育的项目

虚拟现实技术，作为对现实世界边际的拓展，承载着人们对未来更加自由与丰富的想象。在行业的混沌期，这一片乱象丛生的荒地，人们或许还要经历漫长而煎熬的试错，多轮暴雷和泡沫，才有可能抵达新的文明。

人物简介：邢海军2006年毕业，在上海一家网络维护公司成为了一名网络技术维护员，2007年他在上海一家日企做flash技术，2009年在日企的安庆分公司管理团队，2014年他去合肥一家IPV开发公司当项目经理，2015年在北京一家VR公司带领团队做VR项目，2020年他回到安庆创立了一家VR公司并热衷于当地公益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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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海军问答实录部分（彩 蛋）

：你是怎么进入程序员这一行业的呢？

邢海军：我是专科毕业，学习的是网络维护。我毕业后就一心想去大城市发展，我觉得大城市肯定机会多，到处都是工作机会。结果去上海后特别出乎我的意料，我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工作。因为只有大公司才会有网络维护这个部门，他们的要求很高，不要没有工作经验的人，我的求职之路就是四处碰壁。最后迫于生计，我去互联网公司干了销售。干了一个月，我就辞职了。因为我觉得互联网是空的，就是欺骗用户。后来我又回归了自己的老本行，找了一些网络维护的工作，当时工资也不是很高。一年后，我有一个校友在日企工作，他说他们公司在招人，问我愿意不愿意去，我就这样走上了程序员的这条路。

当时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我在经济窘迫的时候想在上海去应聘服务员，结果被拒绝了，他们说服务员不能带眼镜。我当时觉得我对大城市的期待都是错误的。

：O2O流行的那一年是你关注到VR行业的契机点吗？

邢海军：不是。但我在和这些客户聊的时候，对我见识的增长和行业的洞察力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当时O2O的想法太多了，天马行空的，但真正落地的只有一两个。那些项目大多是日常生活类，如电商类，智能家居类，智慧教育类等，科技类的还比较少。

那时大家聊的也是PC端的3D概念，不是VR。

：你去北京的VR公司时，他们是否给了你满意的薪资？

邢海军：我去之前在小城市呆太久了，不知道市场的行情，当时只提出了希望到手1.5万，但其实当时这样的岗位都超过2万了。不过我当时觉得钱不是最重要的，能有这个学习的机会很重要。我在这家公司积累的人脉和项目经验为我后来的创业打下了非常好的基础。

：你们公司的主要业务是什么？

邢海军：VR领域我们做全景图片，VR视频，VR直播。我们也接AR和一些小程序的制作。

因为安徽的VR市场基本空白，我们一般依靠我在一线城市的人脉资源介绍项目，或者我去找专业的销售团队和他们利润分成，15%或20%这样。

：国内外的VR行业发展有什么区别？

邢海军：国外的VR领域已经很先进了，但国内还在起步阶段。我觉得国外会注重底层的设计，而国内更倾向于应用层的使用，这应该是市场决定的。

我现在觉得国内的科技巨头们应该会从现有的资源上布局，做好的VR内容，这也是和国外公司的差距所在。

：你现在经营公司的困惑是什么？

邢海军：我对自身定位感到困惑，做得太杂了，需要在某一行业垂直领域沉淀下来。但我们没有专门的市场调研团队，所以我们是靠项目找方向，考察行业。

我们现在对国家的文化数字化，生命科技，VR全景直播卖货，虚拟仿真的实训比较感兴趣。

：VR技术人才好培养吗？

邢海军：VR人才分为2种，轻应用型人才（VR拍摄，VR视频，VR直播）门槛不高，几周内即可上手；重应用型(虚拟仿真，元宇宙）是需要几年的打磨才能入手。

：你对元宇宙的定义是什么？

邢海军：大家在不借助任何设备可以沉浸到虚拟环境中，做现实中无法做到的事情。

：元宇宙是否给你的公司带来变化？

邢海军：有的，很多政府开始关注到了这个概念，会尝试做相关的项目，我的订单确实变多了。